乱世书

姬叉

历史军事

大学课堂上,教授正兴致勃发地讲五代十国。
一阵鼾声突兀传来,教授住了口,面 ..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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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14章:你的命比唐晚妆重要

乱世书 by 姬叉

2024-7-29 19:25

  说是立刻,显然急不得,这时候赵长河自己魂力虚弱,连操纵乌骓飞行的力气怕是都没有了,怎么也得休养一会儿再说,何况还得给万天雄列后续的吊命药方。
  万东流便张罗着安排众人吃饭,也不丰盛,就在厅中简单吃了些,席间说了说大致近况。
  其实有个万东流不太好说的小插曲。当年潇湘馆那位如烟已经被他纳为妾室,原本还琢磨着让如烟伺候贵客再续前缘来着,此世互送姬妾确实是寻常事,倒也算个雅谈。结果尊者圣女左右挨着赵长河坐,直接让万东流连想法都打消了。
  太诡异了,赵长河身边的事……把四象教当潇湘馆了这是,这特么是人能完成的壮举?
  他定了定神,开始介绍情况:“原本徐州那边是杨家的势力,当我们举旗之后,杨家直接撤走了,把徐州送给我们。”
  赵长河写着方子,闻言顿了顿笔,奇道:“送给你们?”
  “是,和我们约好了,我们的人到了他们就走,直接接收,不给王家乘虚而入的机会,就是明送给我们了。”万东流道:“父亲认为杨敬修这也没安什么好心,原本有他在中间缓冲的话,我们和王家杠不起来,反而两边都盯着这块地儿。不如直接撤离,让我们直接与王家接壤。我们圣教与王家的联盟并不牢靠,早晚冲突。”
  夏迟迟扒着饭:“那为什么不送给王家,送我们?就因为当初王家阴了他们的剑?感觉势力之谋不至于因为这种前事产生偏向,除非给我们对杨家更有益。”
  万东流有些惊诧地看了夏迟迟一眼,颔首道:“是,王家举事后,曾经遣使与杨敬修谈过多次,应该做出过许多让步和许诺。杨敬修也是一直模棱两可,但突然就让徐州给我们……我们问过朱雀尊者,尊者说她虽然有与杨家交流盟好,但没提过徐州之事,毕竟她那时候并没有打算直接与王家接壤冲突的,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杨敬修做此选择。”
  “不管杨家是为了什么,他这一手现在看似有了效果,王道宁来刺杀万伯父可以说就是直接的结果了……”赵长河叹了口气:“如果说他这一手是老夏或者晚妆之谋,为了挑拨你两家,那还可以理解,如果也是自己的意思,那真特么没一个省心的。”
  夏迟迟点到即止:“他掠走了杨家连山剑一半魂力。”
  赵长河怔了怔,点了点头。杨家面上还是朝廷大员,实际可未必。本来世家就没什么忠诚可言,就连老崔力扛王家的深层原因也与保大夏无关的,何况对夏龙渊已经大失所望的杨敬修?现在老杨怎么想的,还真不好说。
  自己那点“恩情”,可不够用的……真要保夏,可是举世皆敌,连在座的这几位都是反贼先锋。
  赵长河并不想保夏,他只想把唐晚妆从这种局面里扯出来,其他的爱咋咋。说江南那些东西是给迟迟的,当然不是指给她接手江山,夏迟迟怕是忘了自己打天下也要用的……
  现在了解这些,主要是想从中剖析王道宁到底会怎么做,哪里来的底气。别人不知道夏龙渊多恐怖,作为亲身参与过海上之战、并且当时有可能就藏身在远处偷看的王道宁,他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夏龙渊多强,他到底是想怎么操作?这若是搞不明白,寝食难安。
  “除了杨家之异,还有什么特殊的信息没?”赵长河继续问。
  万东流想了想:“有一件事也颇有些怪异的……我与不器兄对峙,算是亦敌亦友,火药味不浓,也互相很了解。我很清楚他对割据之事还在纠结中,与唐首座也没能达成共识。但从好几天前,唐家自称吴王的消息都已经在淮扬传遍了……我看唐不器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回事,有可能是他旗下将佐想逼一次宫吧。”
  赵长河微微皱眉,这有可能是之前金陵王气那么浓的诱因之一,但做这事的人真只是旗下将佐?
  那个时间段,应当是那两个被唐不器砍了的使者下江南的路上吧……
  若是他们散布的流言,是为了让晚妆和不器决裂?
  陇右晋中,遣使江南,就为了这啊?怎么感觉有点幼稚,不太靠谱的样子……
  到底还有什么关节没搞明白……
  赵长河摇了摇头,把写好的方子递给万东流:“每日早晚按时给令尊服药,不可错漏。”
  万东流如收宝贝一样收好:“多谢赵兄。”赵长河摆摆手,也低头扒饭。
  看赵长河神不守舍吃饭都没胃口吃的样子,夏迟迟终于叹了口气:“你是不是想借着乌骓能飞,自己先走?”
  “呃……”理论上乌骓带个人飞也是可以的,但赵长河还真不想夏迟迟涉足这种根本什么都没摸明白的战局,这是连自己去了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的,极度危险,便托辞道:“乌骓初进阶,能力不太够,带两个人怕是有些勉强。”
  夏迟迟却道:“伱放心,我并不想去。”
  赵长河:“……”
  夏迟迟出神地看着窗外夜空,低声自语:“其实你知道,你留师伯在这,也是不想她难做……因为此时在策划对夏龙渊不利的人里,必有朱雀尊者的份儿。师伯去了,那就是参与围攻的一员,我也一样。”
  一直自顾吃喝的三娘愣了一下,“蹬”地坐直。留我在这还有这考虑?
  话说回来,真让三娘去围攻夏龙渊,看夏迟迟此时苍白的脸色,她怕也是下不去手。反而帮夏龙渊?朱雀鸟眼都要瞪裂了好不好,大家哪有帮夏龙渊的理由!
  不去才是正解……就算要去,也是悄摸摸去接应一下朱雀,别伤到了。
  三娘总算反应过来,认真道:“我们可以不去……我知道你此去主要也不是涉足夏龙渊战局,而是为了唐晚妆,那我必须交付你另一件事。”
  不用她说,赵长河早便主动道:“我当然优先把情儿从皇宫里接应出来,她才区区玄关九重,无法自理的,等把她安置安全了,我再做别的。”
  三娘低头吃饭。
  神特么区区玄关九重、无法自理,随你吧。
  夏迟迟道:“你们当尊者傻呢?这种战局那骚蛇还在那里就是送死的,尊者怎么也会先把她转移,那可是她直属亲信,偏心着呢,还用得着你们顾虑!”
  三娘的头埋得更低了。
  夏迟迟再度叹了口气,转向赵长河:“按道理说,这件事连你都不要去……但我知道你的心都已经飞过去了,如果不让你去,你魂不守舍。非要去的话我不拦你,但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……”
  赵长河认真道:“嗯,你说。”
  夏迟迟一字字道:“记住,你的命比唐晚妆重要,也比夏龙渊重要。先保证自己的安全,再论其他。”
  赵长河定定地看了她一阵,柔声“嗯”了一声,旋即起身:“我休息已足,就先走了。”
  夏迟迟无奈地叹了口气。这是真的坐立不安,其实休息足个屁,这厮分明打的主意是路上还能歇会……
  万东流琢磨着他们的对话,心中悚然。
  这意思,他们认定了会有一场针对夏龙渊的围猎?这都是谁在参与……无论谁胜谁负,这是真要变天了!
  第615章既以国士待我,自当以死报之
  子夜。
  唐晚妆披着初见之时那厚厚的貂裘,在灯下处理文件。
  咳嗽是不咳了,赵长河之前临走给她最后做的治疗,至少能支棱一年的。
  只是操劳多了,身子骨依然看不出像个武者,畏寒气虚的样子看得抱琴直摇头。
  还三重秘藏呢,都不如抱琴玄关三重元气满满。
  呃其实抱琴今年也已经不小了,都十八了,亭亭玉立的大姑娘,修行也玄关七重,是一个派出去处理江湖事务都能冷脸装逼的丫鬟。当年赵长河初见之时都打不过抱琴,那时候的抱琴玄关五重了,赵长河刚四重,当然可能会被越级,这就是历史悬案了。时至今日赵长河居然一直拿抱琴当成一个不会武功的小丫鬟,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。
  赵长河对这主仆俩的误会还不止这点,对唐晚妆也有点小误会。
  比如觉得唐晚妆和唐不器的吵架简直理所当然……赵长河还相对好些,起码知道如果唐不器只是说自保的话,晚妆是不会和她吵的,唐不器才是真不懂姑姑。
  实际上即使唐不器想割据,唐晚妆本来都不会去吵。
  武维扬那些忠诚的下属们都有了别样心思,她并不想阻碍大家的前程和追求。
  没有谁的理想比谁的宝贵,自己没有资格拖着别人的未来让人和自己一起付出,各自安好便罢。
  真正让唐晚妆不许唐不器自立的主要原因在于,近期事态让她本能感觉有点怪,她不希望唐不器走在风口浪尖被人当枪使了。
  可惜各地镇魔司糜烂了很多,也被策反了很多,她已经没有以前那么全面灵通的消息了,只能从一些蛛丝马迹上去猜测推演。
  首先,陇西李家那边是肯定出问题了,这种事非常好判断,因为关中赋税停了,号称因为盗贼山匪过多……这不就是割据的典型标志,那种借口能忽悠谁?
  本来这种事也是在意料之中的,当夏龙渊确定受伤而归,这几乎就是摆在面上的事了。
  让唐晚妆觉得怪的在于,原本巴蜀厉神通调动人马准备往上打的,但近期也停了。
  厉神通和唐不器那种只想割据江南的小菜鸡可不一样,无论起事之初是为了巴蜀民众还是其他,总之起事之后这种英豪是不可能偏安一隅守着一亩三分地就完事的,他的攻击性和行动力都是一等一的,必然会进取汉中关中。他会因为关中旗帜姓夏还是姓李就改变了战略方针?那不可能。
  是什么导致他歇火的?然后杨家态度也开始暧昧。让出徐州之事非常奇怪,面上说是朝廷的妙笔,故意让王家与万天雄接壤,挑拨这两家争斗,朝中还颇有些人夸赞杨太尉妙计高明……但唐晚妆可心知肚明,朝廷没有这种朝议,她都不知道这件事,就已经发生了。
  这是杨家自己的定议,看上去有点像滋长万天雄的野心。唐晚妆可以想象,漕帮从立足江淮的水上帮会,到了落足徐州这种北方青徐之地,坐望中原,那种心态上的微妙感受不足为外人道。
  事实上万东流不太好意思和赵长河说,万天雄都有称王的想法了,当然他们上面还有四象教,帮众大部分是四象教徒,朱雀没点头,万天雄也只敢心里想想。
  其实对于四象教而言倒无所谓谁称王,如果万天雄正儿八经向朱雀提请,朱雀大概率会同意,如果反对也不是因为不肯,而是觉得应该广积粮缓称王,那是另一回事了。
  这种各方态度极为诡异的氛围里,不器掺和个什么?更气的是,你如果是这场局里的弈者、知道内里到底什么情况,那倒还好。可姑侄俩通信几轮,唐晚妆发现唐不器根本不知道别人的情况,气得简直想冲到江南去把侄儿掀翻,拿扫帚狠狠揍他一顿。
  蒙在鼓里被人当枪的小废物还想当吴王!连要称王的流言都已经到京师了,怎么能不吵架!
  唐晚妆揉了揉眉心,思虑过重实在不利病情,有点小小的眩晕感。
  正在此时,香风拂过,面前多了个人。
  没戴面具,一身宫装的皇甫情。
  伺候在边上的抱琴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,就被点了穴道傻在一边:“小丫头牙尖嘴利,先一边呆着。”
  抱琴:“?”
  我怎么得罪你了?
  唐晚妆放下笔,淡淡道:“贵妃夤夜造访,竟然先冲小丫鬟发脾气,真是让人始料未及。”
  皇甫情上下打量了一眼抱琴的身材,微不可见地撇撇嘴,刚才一指点过去还有点肉感,熟了,区区小丫头居然比某个只会抄书的身材还好一点,某人真是扶不上墙。
  脑补将来的某些场面,本座不弄死你们已经不错了,伱说我发什么脾气?当然嘴巴里可不会说这个,皇甫情冷冷道:“我来劝你一句话。”唐晚妆沉默片刻,低声道:“谢了。”
  皇甫情愣了一下,就听唐晚妆续道:“你们要收网了,本来我该是个必杀目标?你担心长河将来怨你,竟跑来提醒我撤离……”
  这女人真的聪明,只可惜她的坚持毫无意义。皇甫情暗叹一口气,硬邦邦道:“少自以为是了,就凭你算什么必杀目标?你若碍事,就是螳臂当车去送死,我和你斗了这么多年也算斗出了点感情,劝你一句也尽了旧谊。反正我奉尊者命已经撤离了,你撤不撤看你自己。”
  抱琴非是被点了哑穴,否则真的想说她一句别嘴硬了,你们能斗出什么感情来,明明就是怕被男人骂。
  堂堂贵妃,居然陷得这么深……真是奇了。
  “你奉尊者命撤离……”唐晚妆重复了一句,神色也是颇有几分古怪,旋即摇头:“谢了……其实你这么做,可能败露你们的计划,这承担非同小可。”
  皇甫情笑了笑:“你就算知道,也已经改变不了任何事了。”
  “那倒未必。”唐晚妆慢慢道:“综合各方情况,我大致能猜到一些……”
  皇甫情这回倒是惊奇起来:“说来听听,你知道个啥了?”
  “陛下其实并不贪权,他对俗世权力可以说是根本没欲望的。按理他这样的人本该笑傲风月,去哪都比枯坐宫城有意思,之所以赖着帝位,我看多半是两个因素,一是图个需要权力的时候便利省事,另一个……”唐晚妆慢慢道:“我猜疑他的修行与此相关,需要帝位支持。”
  皇甫情神色微微变了。
  “你们近期的行事,我怎么分析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,就是你们正在整个神州范围营造一种天下无君的概念,每一个人自己的地盘上都有自己的王,他的帝位没人认了……这或许在以前未必有太直观的效果,但在陛下负伤而归的当下,有可能就真能起效。”唐晚妆笑了笑:“如今收网必有一个引线,我甚至能猜到引线是什么……我现在就去阻止的话,说不定还真阻成了,只不过你站在这儿,我估计出不去。”
  “你出去会死。”皇甫情叹了口气:“我很难理解……你手头信息极少,竟然只因为这么点蛛丝马迹就得到了完全正确的判断,这样的智慧真是让人惊艳。你这样的人,为什么会愚忠至此呢?”
  唐晚妆出神地看着如豆残灯,低声道:“也许这是很蠢。但是皇甫,如果每一个人都权衡利弊,都去做理论上最正确的选择,那么悠悠青史两个纪元,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人抛头颅洒热血,只为了身后保护的人而付出自己的生命呢?是他们都蠢吗?”
  皇甫情默然。
  “也许你们会说,谁值得守护,谁不值得……比如夏龙渊……”唐晚妆顿了顿,似是第一次直呼夏龙渊的全名有些不习惯,还是继续说了下去:“可以说天下乱局是夏龙渊自己造成的,残害江山的是他自己,推翻他才是为大夏着想,只闻诛一夫纣耳,未闻弑君也……我知道长河就是这么认为的,以前我殚精竭虑是为了民安,可到了如今我反倒才是站在了民众的对立面,所以他一直希望我解甲归田。”
  皇甫情奇道:“你既然知道,看你语气也觉得长河的想法正确,那你这是在干什么呢?”
  唐晚妆道:“首先,只有陛下能镇得住北胡。放眼当今任何一家,包括你们四象教,没有这个实力。这很重要,很重要很重要,阿情,令尊在这一点上与我同心,他手握重兵却从来没同意你造反,便是此意。”
  皇甫情:“……别叫我阿情。”
  “此为公,还有私。”唐晚妆没搭理她这个称呼的要求,继续道:“陛下当年力排众议提拔尚不起眼的我,年纪轻轻、女子之身,做了镇魔司首座,满朝非议,陛下毫不介怀。晚妆为臣十余载,他信了我十余载,虽然有些事不听我劝,但我要什么就给什么,任何权限放手去干,从没有过任何猜疑任何掣肘,连红脸斥责都没有过……纵观古今,未之有也。”
  皇甫情想了想,倒也确实。
  夏龙渊确实信任唐晚妆,其实连有替身假货和当初杀太子这种事都没刻意瞒唐晚妆的,这已经是信任至极了。有的事不听劝归不听劝,那很正常,谁做君王能事事听人的。
  唐晚妆道:“当年我父母希望我嫁太子,我只和陛下说了一句不想嫁,陛下就哈哈大笑,说晚妆国士也,不当以宫闱拘束,就此作罢。”
  曾经还有人猜是不是夏龙渊自己看上了唐晚妆的姿色,事实证明一点都不相干,他确实就是以国士之心对待唐晚妆的,在闭关不理事的这些年,几乎就是把天下全盘托付给了唐晚妆。
  君臣如此,确实是可以说一句古今少有了。
  唐晚妆低声道:“君臣走到如今,他负了天下,却从没有负过我唐晚妆。既以国士待我,我当以死报之,如此而已。将来你见到长河,替我对他说一声对不起,若有来世,再奉君前。”
  “首座!”门外传来亲卫的敲门声:“武平侯在外求见,说传陛下之旨。”
  唐晚妆微微一笑:“知道了。”
  她慢慢站起身来,低声道:“你去吧……你要做什么,我也不会怪你。”
  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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